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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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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和一下就激動了起來。若是表功,說不定直接被邑宰看重,得了官職呢。似田郎這等昂揚君子,不該隱沒鄉野,當出入三桓門庭才是!

然而田恒面露訝色,旋即躬身道:“謝君子擡愛,不過小子只是借力驅走了賊匪,哪有功勞?”

見他謙遜,孔紇更是高看一眼:“田郎過謙了,若是讓那群匪盜搶了大車錢糧,須臾就要逃回老巢。多虧你在此阻攔,又傷了數名賊匪,才讓吾擒到要犯。邑宰曾言,拿到這夥匪盜,便向孟氏家主薦功。此等功勞,吾不願獨占。”

孟氏家主!顏和呼吸都急促了起來。魯國有三桓,季孫氏、叔孫氏和孟孫氏,皆為桓公子嗣,如今季氏為尊,把持朝政,權勢最大,但是孟氏也有賢主,同列正卿之位,只要能得家主看重,不啻於平步青雲!難得孔紇大度,肯讓出功勞,怎能錯失良機?

然而這般誘惑擺在面前,那青年仍舊搖了搖頭:“君子大度,奈何賤內有孕在身,小子還要陪她回鄉,怕是不敢從命。”

這答案著實出乎了孔紇的意料。女子懷孕不是尋常嗎?為這點小事,失卻孟氏看重,簡直讓人難以理解。他這副打扮明,身家定然不顯,不思進取,反倒做婦人之態,實在可惜。

目中欣賞頓時消減幾分,孔紇搖了搖頭:“既是如此,吾不便多停,先告辭了。”

說罷,他拱手施禮,重新上了戰車。

眼見那車走遠,顏和簡直都要捶胸頓足了:“賢弟怎不應下!可惜!可惜!”

田恒卻微微一笑:“事有緩急,顏兄還怕我沒有出頭之日嗎?”

他這話說的磊落,又不乏豪氣。顏和聞言也只得甘拜下風,是啊,這等才能,還怕沒人賞識嗎?說不定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投奔孟氏,想拜在季氏門下呢。倒是他家娘子,著實好運。

既然沒啥念想了,被打斷的車隊又開始緩緩前行,田恒則回到了自家騾車上,楚子苓見他歸來,忙問道:“出了什麽事?”

“那夥賊兵被抓,主事的想幫我邀功。”田恒答的隨意。

見他這模樣,楚子苓就知道肯定是婉拒了。畢竟他們的身份關系都是假扮的,眼看齊魯就要交戰,這時候被發現了,恐怕會被當做奸細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想了想,她又悄聲道:“咱們可是要離開車隊了?”

經歷了這麽一場,再跟著車隊似乎也有不妥。

田恒笑笑:“正是,等到了負瑕,便可辭行了。”

這夥賊兵被抓,前路應當也能安全不少,是時候離開了。

因遭遇了一次匪盜,車隊走的又謹慎了些,足花了兩日,才趕到負瑕邑。入住客舍後,田恒便去尋了顏和,說要告辭之事。顏和自是大為不舍,然而也知對方與他並不同路,只得取了絹布銀錢,硬要塞給田恒,讓其路上花用。盛情難卻,田恒便收了下來,算是賓主盡歡。

當晚,兩人又相隔老遠,分榻睡下。誰料還未等進入夢鄉,門外突然起了喧嘩,有人驚呼:“失火了!快出來避火!”

兩人皆是大驚,楚子苓飛快抄起填充的衣衫,往懷裏塞,田恒則披衣出門,不多時回來道:“隔街起火,需速速避出去!”

如今天熱,木料茅草都易燃燒,一旦起火,後果不堪設想。楚子苓此刻已經裹好了肚腹,被田恒一把抓住,帶出了房間。

此刻外面凈是被大火驚醒的人群,各個衣衫不整,不少還提著木桶,水甕,似要前去救火。田恒只看一眼,就知不妙:“火勢太烈,不好撲救。”

那條街上,已經燒起了三五座房屋,今夜還有風,須臾就會蔓延開去,怕是救之不急。誰料話音剛落,就有只手用力抓住了他:“快拆屋!拆去臨近沒燒著的房屋,在附近屋頂灑水,應能隔出一條防火帶!”

田恒愕然回首,只見身後女子面色焦急,話語不停:“救人時要用濕帕掩住口鼻,彎腰急行,若吸入濃煙,亦有可能不治。必須盡快……”

尋常女子見了大火,怕不是嚇得兩腿發軟,不能言語。然而子苓即便雙手發抖,話語依舊條理分明。看著那雙被火映得愈發漆黑的黑眸,田恒輕吸了口氣。這法子能用嗎?應當可行!腦中猶若電閃,他已經想出了應對之法,抓住楚子苓的手吩咐道:“你待在此處,不可亂走,我去去便回。”

“我也去!”楚子苓立刻道。這樣的大火她當然也怕,但是去了好歹能多救些人。

“胡鬧!”難得的,田恒怒斥一聲,“給我好好待在此處,不可亂走!”

說罷,他也不等楚子苓再說什麽,隨著那些救火的人群大步而去。

楚子苓楞了半晌,輕輕跺了跺腳,卻也沒再持。擡頭望向那高高騰起的火苗和濃煙,她在心中嘆了口氣。實在是無妄之災,只盼能早點撲滅大火吧。

※※※

當孔紇駕車而來時,火勢已經相當驚人。這裏畢竟是較為寒酸的庶民居所,四處都是草舍,一旦起火就是一片焦土。然而防火一般都在秋冬,誰能料到,剛剛入秋就有這樣大的火?

然而還未等下令撲火,孔紇眉頭一擰,突然覺得眼前火勢不是很對。大歸大,卻沒有蔓延的趨勢,特別是西面,明明還有屋舍,卻未曾燒過去。怎麽回事?

“速去探探火情!”孔紇下令道。

立刻有兵士前去,不多時,帶了比長回來。那老兒如今也是滿頭黑灰,見了孔紇就拜道:“啟稟戎帥,四下拆了十幾棟房,已治住了火勢……”

啊,竟是拆屋隔火!孔紇立刻反應過來,只要沒了能燒的東西,火勢不就自然止住了嗎?沒想到大亂之下,還能想出此等妙法,著實當賞!

“這法子是誰想出的?喚他來見吾……”孔紇話說到一半,突然見到一個煙塵遍體的高大身影向這邊走來。

那比長見了喜道:“正是這位田郎獻策……”

孔紇已經嘆道:“沒料到又見君子。”來人不是之前拒了他的田元,又是那個?

然而田恒卻不管孔紇讚嘆,上前便道:“吾觀火情,怕是有人縱火!敢問戎帥,城中可有甚需要防備的東西?”

這是他前來救火後不久便發現的,起火的速度太快,而且是相鄰的幾家同時出現火情,必然是縱火無疑!這裏可是緊挨著國都的城邑,竟有人如此大膽,怕是來者不善!

孔紇悚然一驚:“不好!”

他之前抓捕的賊人,還關在牢中,邑宰沒有立馬殺了,說要送去國都處置。難道是為了劫這幾人?好大的膽子!

須發皆張,孔紇怒吼道:“派兵去守府衙,還有城門也著人看住!”

說罷,他扭頭,對下面田恒道:“田郎可願同去?”

這邀請,可是又一次分功的機會。然而孔紇是真的看好此人,明明只得弱冠,卻行事沈穩,思慮周密,還勇武善戰,實是難得的良才!

然而回答他的,依舊是拒絕,田恒搖了搖頭:“城中怕是還有流寇,戎帥自去,吾還是留在此處為好。”

孔紇皺了皺眉,突然道:“後車留下,供田郎驅馳。”

他帶了兩輛車,後面那輛是輕車,可就算如此,也是兵車啊,怎能留給一個尋常士人?孔紇卻面帶鄭重躬身一揖:“還請田郎助我,探查城中。”

他如今要管的地方太多了,確實沒有心力再顧其他。不如給這人一輛車,由他自行行事。這可是超乎了尋常信任,稱得上傾心結交。田恒自然也不好推脫,拱手應下。

孔紇不再逗留,驅車向府衙駛去。田恒也上了後面輕車,禦者問道:“君子欲往何處?”

看了眼還在燃燒的屋舍,田恒冷聲道:“四處繞行,若有人縱火,必不會走遠。”

縱火之人,大多要留下觀望火情。現在火勢漸熄,未能達到目標,說不好賊人會如何行事。附近要仔細查看才行。

那禦者也不遲疑,韁繩一抖,催馬前行。

※※※

“火勢竟止住了……”

隔著一條街,一個瘦弱男子喃喃低語。這可是他沒料到的。放火就是為了引來城中兵卒,火勢越大,就越無心關註其他。也只有如此,才能讓埋伏的同伴救出牢中之人。

抓誰不好,偏抓了首領的親弟弟,若非幹系太大,他們也不會冒險潛入負瑕這等要地。如今怎麽辦?再放把火嗎?

思索片刻,他咬了咬牙,向著附近屋舍走去。這邊離起火點不遠,男子多跑去救火了,剩下只有婦孺,不足為慮。只等火一燃起,他便能安然撤走了。

從懷中摸出了個陶罐,他持在手中,這裏可都是油脂,只要扔在茅草上,就是熊熊大火。一閃身,那男子繞過圍墻,擦亮了火折,正準備引燃,就見幾步外,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,扶著個小童站了起來。四目相對,那女子一雙黑眸看了過來,只是一楞,就張開了嘴。

不好!她要喊人!

那匪徒也不管手中火折了,隨手一扔,抽出了腰間短刃。他可不能讓那女子喊出聲來!

而那女子見到利刃,瞳孔一縮,竟然先扯過小童,往後猛力一推。可惜這一下阻攔,讓她失去了閃躲的機會,就見那白刃狠狠捅向了高聳的肚腹。

“噗”的一聲,利刃盡沒,然而手上傳來的觸感卻不太對。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,那女子竟然伸手,捏住了他的手,一陣難以遏制的酸麻傳來,手上一抖,他竟拿不住短刃,吃痛放手。趁這一晃神的功夫,那女子已經後退兩步,大聲叫道:“有人縱火!”

這一身清澈嘹亮,四野可聞!那匪徒心道不好,然而此刻他手上沒了刀刃,火折又扔在一旁,再想點火,可就不易了。

要逃。心中怯意已生,他轉過身,就想奪路而逃。正在此時,隆隆蹄響自遠方傳來,就見一個大漢一手持韁,一手舉矛,猶若天兵而至。

“給我死來!”隨著怒吼,那長矛脫手而出,當胸穿過,餘威不減,竟一下把人釘在了地上!

“咚”的一聲,那匪徒手中的陶罐落在了地上,鮮血橫流,沒了氣息。

然而大漢看也不看這死人,猛地一勒韁繩,馬還未停穩,就跳下車來。

“子苓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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